一曲凄美的生命之歌——长篇小说《花儿》述评

来源:出版社   发布日期:2017-10-26


  面对苦难,人们宣泄情绪最原始、最自然的方法是哭;此外,还有一种不被人们注意的缓和方式,那就是唱。在中国上万种戏曲中,为数不少的由哭及唱而形成的曲种,俗称”苦歌”,花儿便是苦歌之一。


  苦难在延伸,苦歌就不可能禁绝。它像一剂抚慰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缓和着众生的苦难。花儿叙说着众生的艰辛,记录了众生的心路,形成了独具魅力的花儿艺术。而在我的阅读经历中,尤其是小说,描写花儿的好作品不多见;即便有,也仅是浅尝辄止式地照搬一些唱词,思想并没有扎进泥土,笔触也没有伸出根须,只是吸取了土壤浅表的有限养分而已。作为《花儿》的责任编辑,我有幸成为作品的第一读者,小说的情节凄美悲壮,不仅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内心,也全然改变了我从前的看法。


  长篇小说《花儿》(兰州大学出版社2014年4月第1版)以柳丹花、尕豆一对母女两代人各自的爱情悲剧为线索,围绕着城市权贵罗家和农村土豪马家这两个家庭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戕害两辈人的爱情展开故事情节,揭示了主人公为代表的底层普通人苦难的人生,展示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西部花儿的传唱缩影。


  故事发生在清末民初,那是旧中国最黑暗的时期,也是文化的荒芜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人们不仅思想上有一种无形的压抑,而且高度禁锢的时代氛围连唱歌也成了伤风败俗的不轨行。
尽管荆棘丛生,然而花儿仍旧顽强地延续着它的生命,温暖着人们淳朴的心灵,就像小说中经过生死悲情依然相爱的主人公一样,他们爱情的花儿不会因为风吹雨打而凋零,反而会更加明艳芳香。小说的上部中,情窦初开的少女柳丹花,在“花儿会”遇到了“花儿王子”的麻古柏。花儿使他们相识、相知、相恋;花儿成了他们爱的纽带,成了他们悲苦人生的见证,也成了他们爱情的归宿。“千万年不倒的太子山,万辈子不塌的青天;谁教我俩的婚姻散,就叫他天塌地翻。”“青石头跟里的药水泉,担子担,桦木的勺勺儿舀干;若要我俩的姻缘散,三九天,硬冰上开一朵牡丹。”这些火辣辣、情悠悠、意切切的唱词表达了主人公对纯贞爱情的朴素阐释和对自由情感的无比向往。一曲曲“心上的话”,就是一首首优美的诗,更是一朵朵含香的花,开放在青山绿水间,这是花儿带给人们的艺术美感。小说的下部中,尕豆妹和麻仵哥以花为媒,私定终身。他们传承着花儿,也传承着苦难。他们苦苦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他们过着比父辈更加艰难困苦的生活,
他们将花儿看成是救赎自己的一根稻草。比如冬天掉进泉池中小脚的尕豆妹,比如秋后被马七五大人故意丢进打手模子鞭子下的麻仵,他们都是因为高唱花儿,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才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救出。在这些可怜人的眼里,救赎他们以及他们灵魂的就是花儿。他们宁愿忘记少女身上的伤疤,宁愿忘记少年脸上的麻星,宁愿忘记午夜悸动潮湿的夜里命运强加的苦难,也不会忘记花儿带给他们的那一丝温暖。“星星出来太阳落,尕妹在家中等阿哥,等得那花开花又落,等得那泪水流成河。”这时尕妹眼中的阿哥就是花儿。“月亮轻轻照着我,尕妹的孤苦向谁说,世上只有黄连苦,我比黄连苦得多……”这时的花儿是尕妹倾诉苦难的最好对象,花儿是太阳,花儿是月亮,花儿融在尕妹的生命中。优美的花儿是清清的泉水,凉凉的山风,飞舞的蝴蝶,流星般的梦。那些最初的血和最后的痛,随着花儿的流淌远远流逝,爱情的伤痛幻化成一场梦魇。


  不难看出,作者试图借助花儿来表达苦难的人们心底的那缕亮色,来表达对圣洁的人际情感和美好的爱情生活的强烈向往。从整体上来看《花儿》,情感表达是这部小说的重头戏,除麻古柏与柳丹花、麻仵与尕豆妹两辈人沉重的骇世情缘外,柳丹花与月香的主仆情同样令人感动,但最揪心的仍是麻仵哥与尕豆妹的爱情。作者在题记中有两句话:“有歌的地方就有故事”,“有故事的地方就有歌”。也就是说,上部的重点在故事,下部的重点在歌,而歌是有源来的。作者在《跋》中点明,歌源自一首流传在西北地区的民间爱情叙事长诗《马五哥与尕豆妹》。与流传千年的花儿比,《马五哥与尕豆妹》是众多花儿中的一朵奇葩,它以鲜明的地域特色和独特的艺术风格赢得了西部民众的喜爱。小说基本遵循了原诗的故事情节,突出了人物性格,展示了主人公内心的隐秘以及他们为冲破封建婚姻制度和礼教而做出的大胆抉择。小说作者以悲悯的情怀,书写着西部苦难大地上贱如草芥的男女丰富的内心世界。情节简单而结构紧凑,话句洗练而语言独特,使小说人物形象更加鲜活、生动,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若要做个比较的话,《花儿》讲述的爱情故事毫不逊色于流传久远的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白蛇传这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说。《花儿》浪漫凄美的情节和感人肺腑的故事,深深感染了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花儿》将会成为第五个爱情传说,甚至堪比英国十六世纪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在作者的笔下,花儿成了一根纺线。他用这根红线精心编织出一幅幅生动的世俗图景,再用爱情这根主线构架起一副立体的小说结构。围绕花儿的故事,作者生动地再现了西部歌手的爱情悲剧以及他们痴迷的花儿在二十世纪上百年里所经历的非凡命运与际遇。于是,花儿也成了小说的主角,一个以泥土为舞台的纵横交错的花儿剧,被作者巧妙地演绎在读者面前。


  这部小说叙述简约,架构精致,故事凄美而动人。作者的创作目的就是想通过花儿来表现苦难岁月中令人难忘的、崇高圣洁的爱情,表现西部受苦人的人性美和人情美。作品取材于花儿,着眼于花儿,用花儿写爱情,写古老导河古城、大公馆、蝴蝶楼、黄酒作坊、戏院等市井生活,从不同的侧面描写了旧官员、脚户、戏子、歌手、贩子、下人、媒婆等等现实世界中的普通人,勾勒出一幅世俗画。因此可以说,《花儿》虽然写的是普通人的爱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注入了美学上的追求。


  这部小说体现出了作者出色的故事架构能力,同时大量细画了一批鲜活的人物,从而使作品具有了很强的可读性。比如月香这个人物,作者主要刻画了月香与柳丹花母女之间的纯洁感情,在她们三者之间穿针引线的是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花儿。月香是大公馆中地位低下的女仆,因为爱好花儿,才跟柳丹花成了知已。她是贯穿始终的一个人物,作者不惜笔墨,用较大篇幅描写了月香与柳丹花母女相互珍重、相互倚重的纯朴关系。她的性格不如柳丹花那么坚毅、刚烈,也没有尕豆妹那么大胆、果敢,她似乎只是个柔弱女子,但正是她的柔弱反衬出丹花母女美丽外表下的反叛个格。小说写了这么一个情节:尕豆妹吞金后,月香泪流满面地说:“我的好孩子,我去叫人来救你!”尕豆不松手。这里没有任何的议论和解说,只“不松手”三个字,就将尕豆妹为爱
蹈死的果敢表现得淋漓尽致。


  小说作者王维胜是甘肃临夏籍作家,多年来他坚持本土化的创作理念,走求高求新求远的创作道路,热情讴歌了西部热土。花儿就是他用花儿的题材、花儿的笔调、花儿的语言等花儿元素演绎的爱情故事。在作品整个情节的推进过程中,花儿仿佛作者的一只手,始终在不断挥洒抒写,“清水漫了河滩了,树叶儿飘上者远了。一碗茶喝成半碗了,眼泪把碗飘满了”。正是通过这朵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儿,作家调动了他所有的艺术才能,最终完成了这首苦难中凄美的生命之歌。


(书评人:张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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